誠信親友圈主可免押進親友圈驗親友圈,滿意再補
功夫像一首唐詩,平仄有聲,微美巧妙,旖旎隱晦,掛枝端,芳芳功夫
紅杏從墻上出來
這個詞來自葉少文在宋代的《不值得參觀花園》
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紅盒放在枕頭底下,心下想等老婆發現了,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
可是,過了兩三天,一點動靜都沒有
我又轉移到了她的首飾抽屜里
又過了兩天,紅盒還是安靜地躺在那里
14.沒什么事是不大概的,你所覺得的不大概偶爾城市形成大概,而你所覺得的必定,偶爾不過偶爾,比方,他方才看了你一眼
我看見姥姥不出聲了,便伸手去搖她的膝蓋
姥姥依然望著前方,注意力仍然沒改變地問我:“過子,你看見你大舅沒有?”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只看見光禿禿的南山,安安靜靜的躺在村外南坡上,曬著太陽,和那些朦朧神秘的遠山相比,它就象一個頹廢而安祥的老人,從村南邊的那個溝谷往上的一點點慢上去,形成一道長長的山梁,那里離村莊不過一兩里地,地勢偏高,村里人都叫它南山
冬天的時候,我偶爾去溝底的冰床滑過冰車,我至今還記得把我后腦勺跌個大包的那個寒夜,星星都在顫抖,不是冷的,是笑話我的拙笨;夏天的午后,我隨了姥姥在那挖粘性很強的黃泥,做泥盆、泥笸籮,又結實好用,又省本錢,我捏小泥人,再安兩個小辮兒,十歲前我就沒留過辮子;我在溝底玩耍的時候,南山就寬容的在我的頭頂俯視著
從來也沒有翻過山梁那邊去,姥姥說老陳家的墳塋地就在山坡那邊朝陽的地帶,我的姥爺就埋在那里
大舅今天就是去那里給姥爺上墳的
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山的北坡,我只看到山路彎彎曲曲的幾條細淺的線條,沒看到有人
姥姥用手指引著:“那里,那里,那個背糞筐的身影,看見沒,要翻過山了------”我似乎看見了山上緩緩移動的恍惚黑影,像羊糞蛋兒似的,我怎么確定就是舅舅呢,又怎么看出是否背著糞筐呢,我癡癡的望著,說不出話來
姥姥看見我那疑惑迷糊的呆樣,撲哧就笑了:“別找了,早過山梁了!”姥姥依然慈愛的著笑看我:“你知道你大舅用什么裝燒紙嗎?”不知道,我就會搖頭,姥姥把咽了一半的茶差點沒噴出來:“用糞筐,用糞筐背去的!” 用糞筐背燒紙很好笑嗎?在我眼里干活是大舅的本分,只有多干活他才能打發他不多話的日子
回來的時候大舅肯定背著一糞筐的牛糞馬糞,或者是一筐干柴枝
我有一搭沒一搭的摳著炕席的花紋路,姥姥又在沉默,她朝南坐在炕里,腰板挺直,沉思不語,若有所思,她這樣不動聲色的樣子我是見過很少的
我猜想,這時候姥姥可能想起姥爺吧
用我媽媽的評價,我姥姥一輩子為人單純善良,心機城府不深
今天我看到的這個樣子,應該就算是很深沉了吧,我不敢多話,默默的趴在她膝蓋上
早先沒事的時候,我就是這樣聽姥姥給我講她小時侯的故事,我知道姥姥我的姥爺家的童養媳,我的姥爺老實窩囊,在大家族里姥姥吃了不少虧,29歲隨婆家這一支四兄弟從關里來到關外,兒女長大后姥姥便和姥爺分居了,姥爺和二舅一家住在村中間
姥爺去世出殯那天清晨,我和姥姥就站在村西位置偏高的院落里
當時姥姥也是這樣一付嚴肅的表情,那天她換了件夾衣,深藍顏色,干凈整齊
那天她的發髻依然梳理的整整齊齊,她直直的朝東站立著,臉上看不出任何感情,晨風吹起她鬢角灰白的碎發,一兩絲敲在她繃緊的臉上
村里傳來連片的哀哀的哭聲,姥姥靜靜地說:“這會兒,該起靈了!”姥爺很隆重進了墳塋地
在他們四兄弟中他和三弟兩兒兩女,長兄教私塾照顧兄弟一生未娶,四弟只有一女,先亡的長兄雖然葬在南山朝陽的坡下,但是一個鰥夫的孤墳是不能算做墳塋地,從我姥爺開始,這塊風水之地才正式劃為陳氏所有
以后我的三姥爺夫妻,也先后“入住”進去
臘月二十八,到了年關歲底,又到了給先人送紙錢,上些祭品的時候,在墳頭壓上幾片燒紙,連路過的人都知道這墳塋是后繼有人的
大舅已經到了山那邊的,姥姥還在看什么呢?忽然姥姥掉轉頭默默地凝視著我,她抬起手揉著我的短發,沒由來的說:“我要是死了,你大舅怎么過呢?” 許多年后,當我以一個成年人的心態,重新回憶起這些細節,竟然沒有捕捉到老人的嘆息聲,可那些話語卻清清楚楚的刮著我的心:“你媽、你二舅都有自己的孩子,不管是姑娘小子,都會有人送終
你大舅連個媳婦兒都沒娶上,要是死了都沒人收尸,還不得讓野狗扯了!” 我看著姥姥的眼睛,她也看著我,我幼小的心靈初知人事,我覺得我可以說:等我長大了,我養活我大舅!類似這樣的學舌討好的話,一般小孩子都能說,可姥姥滿眼期望的端詳著我的時候,我像啞巴似的無言以對,姥姥把臉別過去,依然朝向南山,她沒有嘆息,也不說話了
我心里明鏡知道我不能承諾什么,我是父母的孩子,我的輕諾是對父母背叛,甚至于對我的姥姥我也不能
我的小腦瓜兒竟然有這樣的意識,但同時我幼稚心靈蒙上了一種負罪感
人們看到姥姥倍加疼愛外孫女,大大超過她對三個孫子的感情,總是開玩笑似的說些不中聽的“外甥是姥家門前的狗,吃完就走”,姥姥總是笑呵呵的,又抓一把掖藏好久的炒花生,撒在我面前的炕上:“吃吧,快吃,一會兒他們幾個來了該和你搶了!” 姥姥是多么偏心啊,可是我心就不偏嗎?這么多年來誰曾安慰過老人的心呢?她沒有發感慨的習慣,也沒有和兒女拉家常的習慣,兒子們一窮一鰥,女兒終究是外姓人,在她思想中沒有世俗人迷信的命,所以不憂愁,不抱怨,一切都安安靜靜的受著:她接受了女兒用自己嫁妝為兄長娶親,她接受了成家后的兒子對她的生活不聞不問,她接受了單身兒子孤獨一生的事實,用對子女不曾有的愛,偏疼照料著自小體弱的外孫女,把它當成樂趣,當成寄托,當成習慣
帶好為娘家出力的女兒女婿的孩子,多少給她心里帶來一種平衡. 我的姥姥不會像別人那樣嘆氣憂愁,但是她會腰板直直的坐在那里一言不發,就象看著大舅翻過南山,我看見她盤在腦后的發髻像個解不開的疙瘩,她會這樣坐上好久
直到埋在火盆里的地瓜散發出香甜的氣味,她才回過神,趁她拍打灰土的時候,我跑外邊給大舅打開柴門,他果然揀了一筐糞回來,我大聲喊著:“姥姥,我大舅回來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