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歲的國慶節前夜,我和表兄帶著極端不舍,把阿姨一家送上了從常州歸來包頭的列車
伴跟著列車啟動時的一聲警笛長鳴,目擊阿姨虛弱的身軀和日益衰老的相貌,望著阿姨姨夫二老駛去的后影,我不由思路萬千,一件件舊事浮上心頭
哥哥比我大五歲,長得眉清目秀的,且生就一張娃娃臉,所以很多人都說他是我弟弟
如果哥哥和我發生斗嘴或是打架之事,我老爸總是不分清紅皂白,兩個巴掌,兩一添作五,每人一個,但小時我淘氣調皮,見到老爸要打我,趕忙嘻皮笑臉的把臉湊過去,但哥哥不行,老爸一開口,或是未開口,他的眼淚就刷刷而下
老爸的政策是,也不許哭,要哭的話,他就會一直打
可哥哥還是愛哭,所以他挨打的時候比我挨打的時候多
“春有百花/秋有月/夏有涼風/冬有雪/心中若無煩惱事/便是人間好時節
祝你天天快樂!”
馬達轟鳴,車輪在飛速的旋轉中,甩出一股股的泥巴,濺了大家一身
車子終于從泥窩里掙出來,先上了斜坡,我們跟過去
寒流來襲,連著幾日降溫,剛有的一點暖意,又歸為冰點
風肆虐著,不可一世地撼樹敲窗,揚沙,起塵
躲在屋子里,聽風,玻璃窗發出打擊樂的脆響,樹梢上漫過的,是一浪接一浪的哨音
驚得全身寒顫,收起的棉衣,不得不重新翻找出來,再次把自己裹嚴實了
掰著指頭算,雨水過了,驚蟄也過了,現在應該是仲春吧
書上說:雨水節氣,桃始華,食庚鳴;驚蟄時分,鴻雁來,草木萌動
瞅瞅周圍的一切,樹禿草枯,一派蕭瑟,背陰處,冰雪尚未融盡,分明還是冬天的模樣
春意遙遙
午后上班,見時間尚早,選擇步行,路邊的景物已經熟悉得閉眼可知
最喜在“城建”的樓前把腳步慢下來,欣賞大廳里的花花草草,真多呵,花市一樣熱鬧
茶花,杜鵑,瓜葉菊均開得蓬蓬勃勃;一品紅的葉子,上紅下碧,界線分明;還有情人草,蘆薈,橡皮樹,綠得無所顧忌
與室外的枯冷相比,兩個季節
一家食雜店的檐下搭了木板,上面一溜擺著冬儲的大白菜,老葉已經被剝去,只剩下黃白的菜心,水靈靈地曬著太陽
走近了,發現每棵菜上都有一道縱向開裂的縫隙,崩裂的感覺
裂縫處,倔強地拱出花軸來,上面開出幾朵嫩黃的小花
許是被禁固的太久吧,花軸已經彎曲盤繞的伸展不開了,花也皺縮的厲害,辨不清花瓣和花蕊
第一次看到,花開得這么悲壯凄美
要怎樣的一種力量,才能突出重圍,獲得這一線生機?不知怎么著,就聯想到舊時女子的小腳,在長長的裹腳布里,認了命,真是女心傷悲
每年這個時候,鄉下的母親都要把帶根的大白菜切掉三分之二,留下根部,削成棱錐形,栽到廢舊的瓦盆里
等天暖地氣升時,再移栽到門前的菜園里,用秫秸圈成籬笆
吸了天地之精華,它們開始瘋長,抽出長長的花軸,花軸上開滿黃色的小花,那些花一日艷似一日,招了粉蝶來戲嬉飛舞
這時,就是古詩中的景了:遠遠圍墻,隱隱茅堂
小園幾許,收盡春光
有桃花紅,李花白,菜花黃
也正鶯兒啼,燕兒舞,蝶兒忙
食雜店的拐角處有一株植物,年年最先開出黃花,襯了灰蒙蒙的枝丫和背景,甚是明艷,我們習慣叫它迎春
不經意看到宗璞的《二十四番花信》,他寫道:“迎春、連翹爭先開花,黃燦燦的一片
我很長時期弄不清這兩種植物的區別,常常張冠李戴,未免有些煩惱,也曾在別的文章里寫過
最近終于弄清
迎春的枝條呈拱形,有角棱
連翹的枝條中空,我家月洞門的黃花原以為是迎春,其實是連翹,這有仲折來的中空的枝條為證
”我好奇地上前折一枝驗證,竟然也是中空的
原來,一直在那里默默開且落著的,是連翹,以前錯認了它
連翹的芽苞已經鼓起,有些許黃色微露,它悄悄告訴我:春欲來
(三)春日遲遲